11.02 /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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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耀集团全球最大单体汽车玻璃工厂的竣工，在美国刮起了一股“中国制造风”，在提供上千就业岗位，参与美国汽车工业的同时，这一高达6亿美元的投资，也引起了美国当地媒体的关注。《华盛顿邮报》记者在美国金秋庆典期间，对河仁慈善基金会创始人、福耀集团董事长曹德旺进行了采访，在她的视角下，福耀美国公司的建立对美国经济和制造业回归来说有什么样的标志性意义呢？
展望未来之路
中国亿万富豪“豪赌”俄亥俄工厂
创造上千个就业岗位
《华盛顿邮报》 2016年10月27日
记者 Ylan Q.Mui 图片 Andrew Spear
9月29日，劳伦·哈特利（Lauren Hartley）在俄亥俄州莫瑞恩市的福耀玻璃工厂清洁并检查玻璃。
（安德鲁·斯皮尔（Andrew Spear），《华盛顿邮报》）
俄亥俄州莫瑞恩市——最近一天早上，在私人飞机降落俄亥俄州后不久，曹德旺，这位中国亿万富豪就动身驱车沿75号州际公路前往他所豪赌的工厂。他的筹码还有美国铁锈地带这片沙砾之地的未来。
这条俗称为“汽车巷”的公路旁的庞大厂房是当地地标之一。通用汽车20世纪20年代在建起了这座工厂。几代人以来，工厂一直为美国中间阶级中的蓝领阶层创造着就业机会。然而，大批廉价进口产品和廉价外国劳动力对俄亥俄州和美国各地的工业城镇造成了猛烈冲击。随着最后一辆SUV离开生产线，莫瑞恩市也难免沦陷的境地。
现在，这座工厂的新主人是曹德旺。曹德旺在全球化浪潮中从贫困的农村脱颖而出，成为身价亿万，中国最大汽车玻璃生产商福耀集团的董事长。而正是这同一股浪潮击垮了莫瑞恩，这种命运的逆转使中国在公众辩论和政治措辞中成为美国的主要经济对手。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最近在这个摇摆州停留，进行他的竞选演说时，把对华贸易称为“单向道”。
世界经济的力量对比再一次发生倾斜，但福耀工厂内部已经进入了全球化的新阶段。现在中国企业正在因丧失增长动力而让专家们忧虑，这促使中国富有的投资者和企业前往海外寻求利润。它们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并购美国企业，并雇用数以万计的美国工人。
这一变化正在改变中美两国的利益格局。在莫瑞恩，当地官员正在指望福耀能使这个由沿公路商业区和一元店组成的小镇实现复兴。但福耀很可能永远也不能完全补偿上一代所遭受的损失。
然而，曹德旺董事长仍坚信，像福耀这样的中国公司将消除两国之间的经济紧张局势。在灰蒙蒙的天空和霏霏细雨之下，他来到了这座让他花两年时间和5亿美元重建的工厂。在工厂大门外，美国国旗、俄亥俄州州旗与福耀的蓝白色旗帜共同飘扬。
“我们致力于使中美贸易关系受益，”他在一次访谈中通过翻译说道，“我们将克服所有这些问题。”
曹德旺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莫瑞恩，在工厂里走来走去，而这个庞大的工厂足以装下41个橄榄球场。
这座工厂是福耀在中国以外最大的投资项目，满负荷运行时预计将有2,500人在此工作。曹德旺表示，希望这座工厂能够成为福耀在美国积极扩张的基础。此前，福耀已经在伊利诺伊州开设了一座生产原片玻璃的工厂，并在密歇根州设立了一座装配工厂。总投资额将达到约10亿美元。
“这个美国工厂就是他的孩子，”莫瑞恩工厂运营经理迈克·弗伦坎普（Mike Fullenkamp）表示。
曹德旺是中国涌现出的第一批企业家，他的赤贫致富故事就是中国国情的写照。曹德旺自幼家贫，由于经常一天只能喝两碗汤，饥饿让他发出痛苦的喊叫。
“我经历过中国最困难的时期，”现年70岁的曹德旺说。“即使我想哭也没有眼泪。”
与此同时，美国的工业正在着衰退。俄亥俄州25年前曾拥有100多万蓝领工人。而现在，这一数字已经减少到70万以下。
大萧条期间，通用汽车在2008年的圣诞节前夕关闭了莫瑞恩工厂，当天有大约1000名工人丢掉了工作。庞大而低矮的厂房——是这些工人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就这样荒废了数年。
衰退造成的破坏放大了当地许多选民长久以来因在全球经济大潮中掉队而感到的焦虑，而他们的失望情绪又助长了本次总统竞选周期政治上的不满情绪。本月在俄亥俄州参加竞选活动期间，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指责中国向美国市场倾销钢铁。特朗普的言论则更为尖锐。
“他们偷走了我们的工作，他们偷走了我们的企业，他们在抢我们的钱，”上周他这样告诉俄亥俄州自己的支持者们。“而我们只剩下毒品，债务，还有空空荡荡的工厂。”
但俄亥俄州的实际情况要更为复杂。包括特朗普在总统预选中的对手约翰·凯西克（John Kasich，共和党）州长在内的州政府官员向福耀承诺提供超过1千万美元的拨款和激励，成为有记录以来最高水平的激励措施之一。而作为回报，俄亥俄州的经济收入将暴增2.8亿美元。
自从2014年宣布建厂规划以来，福耀雇用的员工人数比计划提高了两倍。一家玻璃回收公司即将迁入附近新建的楼房。而在察觉到福耀员工带来的客流量后，亚洲餐馆CJ Chan’s也在福耀工厂附近开设了一家分店。
“我意识到我们肩上的责任非常重大，”曹德旺在自传中这样写到。“我们所犯的任何错误都会给我本人，福耀集团乃至全体中国人抹黑。”
在中国，福耀可以让工厂在开业后一年内实现满负荷运转。莫瑞恩工厂的建设则是2014年开始的。
“我应该感到知足了，”曹德旺说道。“不过与我在中国开的工厂相比仍有很大差距。”
员工聘用和工资待遇是莫瑞恩工厂面临的两个最大挑战。福耀已经雇用了2,000名员工，并且正计划再招几百人。而该地区的失业率仅为4.4%，低于全国水平。这意味着可供我们选择的范围很小。历年来下岗的工人有许多去了其他地方，也有许多人已经退休。此外，莫瑞恩在衰退后也经历了持续的重建过程，引入了制造业之外的交通、卫生保健甚至科技等其他行业。这就加剧针对工人展开的竞争。
福耀工厂，一名工人拿着一块玻璃。
“是因为你们对我没有信心，还是你们不尊重我？”曹德旺这样问高管们。“我们需要看到行动。行动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对策。”
中国的办事方式也在发生着改变。在经历过多年的两位数增长后，中国经济增速正在迅速放缓。全世界已经充斥着中国货，从而减少了对中国产品的需求。上个月，中国出口额较前一年同期下降了10%。工资水平的提高以及中产阶级的壮大意味着企业现在不能再依靠廉价劳动力来填补工厂的空缺。
为了给下一轮增长提供更多动力，福耀以及其他中国企业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国外。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统计，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从2005年的137亿美元激增至2015年的1878亿美元，增长了1,294%。咨询公司荣鼎集团预计，今年上半年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将达创纪录的180亿美元。
“中国现在才开始逐步跻身于富裕国家的行列，”康奈尔大学贸易政策教授埃斯瓦尔·普拉萨德（Eswar Prasad）表示。“我认为我们看到的是主流。”
然而，在美国设立的公司并不必然会融入美国的社会。福耀表示，美国员工占员工总数的90%，其余10%是中国人。曹德旺向当地大学捐款，并接待松树俱乐部（当地一家著名的牛排馆）的客人来工厂参观，这加深了福耀与俄亥俄州社区的联系，尽管他本人并不吃牛肉。
文化和语言方面也存在显著的障碍。曹德旺总是言简意赅，这让翻译有足够的时间跟上他的节奏，但给人的感觉是更像是官方声明而不是私下交谈。在关于职工奖金制度的讨论结束后，曹德旺宣布了第二天上午会议的时间并结束了会议。随后，他走到外面吸了支烟，然后乘坐轿车返回酒店。
曹德旺一路上凝视着窗外，但下午会议紧张的气氛依然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时候，”他说，“我会沮丧得快要昏过去。”
在美国，立法机构和监管机构以国家安全受到潜在威胁为由审查了多笔中国投资者参与的引人注目的交易。监管机构一再搁置中国保险公司安邦保险收购纽约著名的华尔道夫-阿斯多里亚（Waldorf Astoria hotel）酒店的计划。美国总统和其他显贵经常在该饭店下榻。他们否决了中国风险资本集团对荷兰飞利浦公司旗下一家美国照明公司的收购提案。此外，立法机构还要求对中国对芝加哥证券交易所的收购实施审查。
福耀并未面临类似问题，但也曾陷入美国监管机构提出的反倾销诉讼，并最终胜诉。正在进行的总统选举往往会拿民众对中国的愤怒作文章。在这样的背景下，曹德旺表示相信新厂将有助于修补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
“显然，其中许多问题都有政治因素。我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说。“我坚信物质利益终将获胜。”
曹德旺也有想对美国说的话：衰退暴露了美国的核心问题：经济不平等，政治僵局以及华尔街复杂的金融工程与莫瑞恩等地的工业生产之间不断扩大的分歧。他表示，除非能再次迎合全世界的需求，否则美国不会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复苏。
“为了实现长期繁荣，美国需要坚持成为制造业强国的梦想，”他在自传中这样写到。
